飄萍一隻筆,胜扺十萬軍;

邵飄萍死後80年的今天,總會有許多“邵飄萍”陸續出現,

“飄萍之筆”在不同時代不同地點,依然喋喋不休


Tuesday, December 09, 2008

魂归来兮 ~2008庄玉霖徵文賽第三獎




人可以忍受心爱的人死去,甚至失去一切,但除了孤独。
一旦孤独感来袭,你就像个白痴,咀嚼着叫人痛苦的回忆。
它让你痛不欲生,它也让你澄明清澈。只是,它绝不让你重头来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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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星期带爸爸进医院时,他真的已经无法正常思考,当我还在烦恼A先生的问题时,医生却说爸爸有严重的骨折与外伤,说是怀疑有人虐待爸爸。
可是,此时的我,怎有多馀的心思去想这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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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先生在电话中说,"我想,今时不同往日。而且当时……只是我一时糊涂,没有想清楚……你会慢慢习惯,没有我在的日子。"

再多的藉口已是多馀,重点是A先生要想尽办法离开我,就连面对面把话说清楚,他也不愿意。
"你不是说过,我们要在一起,你会选择我做你的新娘吗?你说对我有信心的。"我苦苦追问A先生分手的理由。其实分手又何必追问理由呢。
A先生电话中撂了一句:"我现在没有信心了……"
那个下午,时间过得很慢。只记得,一切的争执在撕喊中结束。对於一个铁了心要离开你的人,一个不爱你,甚至也懒得拖舍"像句人话"给你的人,我已经词穷。
我只能疯狂的在电话中向A先生呐喊着:"再努力一下,可以吗?"不懂喊了多少声,可惜对方的手机早已挂掉。
我呆在路上很久,走过什麽地方,遇到什麽风景,早已抛诸脑後。脑海只想把自己彻底的"关掉"。毕竟,我已经45岁了,没有再多的青春任挥霍。
噢!不,不是"没有再多的青春",而是根本"没有青春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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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,我不能,手机铃声把我从呆滞的世界里拉了回来。
"你爸爸刚刚从医院里跑出来了……。"护士通知。
我收起了电话,立刻到处去找爸爸,"为何只有我一人,为何世上只剩下我一人?"我心里狂叫着。
我到处找爸爸的踪影,在医院附近,在住家一带,在每一个人多的小贩中心,左冲右撞,最後就在一个食阁对面的海边找到爸爸……我忍不住捉住他,一掌打到他的脸上,再打在他的头上,我狠,狠死他不体谅我的痛苦,不断给我惹麻烦。
生活的失敗,让我抓狂,我只想发泄心中的苦痛,早已彻底的忘记眼前风烛残年的老人是我的爸爸。
这不是第一次,我失控失理智的捉爸爸来出气。爸爸似乎不感觉疼痛,只是一直溅着水花,叫我看看水花,边流口水,边说"水花,水花"。
我弄不懂他要表达什麽。我也没那个心情。
爸爸溅起水花,高兴的乱叫乱跳,忽然,一鼓莫名的厌恶感,从我心中油然而生……忽然,我有了一个坏念头。
就让他死去吧,对爸爸,或对我,都将是一种救赎。

我会重重的松一口气,然後,展开我的新生活¨¨¨或许,就是因为我身边带着一个老人家,才把男人统统吓跑了。

可悲的是,我已没有再多的青春。不,是没有青春,没有青春呀!

我要浪迹天涯,要向更高的天空弹飞,不必待在一间小公司打杂。我可以追逐婚姻,追逐名利,追逐更好的生活品质,跟想交往的人交往。

甚至,可以选择什麽都不做,甚至,干脆堕落罪恶的渊薮,甚至,让自己的生命提早买单,选择去死掉。种种种种,反正,我要干什麽,只要老头子一死,就不再有什麽人来管我。

我又为何要守着一个老痴呆,苦苦的活着?活着,不难,但是生活,难上加难啊!

"去死吧!"看着爸爸的在海水中嬉戏,我真希望他往更深的海浪走去,走向解脱的宽广世界……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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爸爸早已变成另一个人了,他已经不像我小时候般的保护我,宠爱我,陪伴着我的心。他患上了老年痴呆症。

我几乎忘记能够跟爸爸沟通是什麽时候了。我只记得,他40岁时,我还绑着两条辫子,捉着他的手不愿意放。
他背起了我,走过老街,吃着木炭烤的面包,我还向他要了一个面粉捏的"孙悟空",路上总是散发着一股洗衣店传出来的香气。
他从不拒绝我的野蛮任性。

庙会总会有我们的身影,袅袅香烟里,他抽着烟在想着事情,或许,他想着早逝的妈妈吧!我却只期待着要知道月亮的秘密,月亮那儿是否住着嫦娥和兔子。

还有,第一次买校鞋;上一年级的前夕,爸爸将鞋带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小鞋洞,边跟我说着他小时候遭遇战乱岁月,求学过程很艰辛。

我依偎在他的身边,世界仿佛很大很大。

还有,第一次买的高跟鞋;那年我应该是高中毕业吧,回家的路上,爸爸带我进去一家鞋店。我看中了一双黄色5吋的高跟鞋,金色的滚边,还有星型的假钻石顶在鞋头,真是好看。
此时,爸爸跟我在鞋店起了很大的争执,爸爸硬替我挑了一双紫色的平底鞋。
失望的我,整整有一个星期不跟他说话,也不吃他煮的饭;直到有一天早晨,我发现那双黄色高跟鞋出现在家门口。

还有,还有,太多的还有。自妈妈死後,我就只有爸爸;我们相依为命,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。可以说,在世上,我只剩下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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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回过神来,爸爸却已经不知去向?一眼望去,水面却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身影。
我这才惊慌,心想:"不会吧,爸爸不会就这样离开我吧?"我嘶喊着:"爸爸,爸爸,你在哪里?爸爸,你可不要吓我,爸爸,你哪里?"。

我不禁冲入水中,仿佛要在水花中找到他的身影;在阳光下,在水波中,在疯狂似飞溅的浪花里,我才意识到:"他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,他是不能离开我的,对,我只剩下他了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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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子洁白得看不见接口,它跟外面的黑夜形成了强烈的对比,在寂静无声里只有白色的窗帘在一片凄黑里飞舞,那是唯一在动的东西。

不知为什麽,我却不感到害怕。 我尝试在屋里寻找熟悉的身影,就像孩提时代一睡醒就找父亲一样。在这片白茫茫之中哪里可能藏着我要找的人?
可惜看来不像有所收获,但在感到平安的圣洁的陌生国度,我又总觉得应该会有一点收获才对。
可惜,屋子真的没有任何人。 蒙蒙中,我意识到莫非这里属於幽冥的临界点?
这时人应该可以随着意志,飘遥到他们想要到达的远方吧。"我只想再见到爸爸"我心里由衷的祈祷。
灵光闪现的一霎,我像打开了另一扇窗,竟在飘飞的窗帘里看到小时候看到的父亲的身影。 
我失而复得的讶异着,不禁用力从窗帘里把他扯了出来,我问爸爸为何躲在这里,心里还埋怨他在海边的那天,狠狠的作弄了我。
他却神色自若缓缓的说,他真的不想让我看到他,他只是来看看我,并没想过要让我找到。
然而,我觉得此时的他好看极了,年轻多了,头发很乌亮很浓密。穿着白衣白裤的他在洁白的屋里很安祥,还有着微嫩的肌肤,像极天使。他看来没有负担,再也没有沧桑,没有为生活斗争的面目狰狞。
我从来没有见过像父亲像现在这样安逸。他的人就像白屋,没有一点负担。 白屋真的好亮,纵使在黑夜里没有一盏灯,它仍然很亮;或许,白屋它本身就是一个发光体,而那张沙发柔软的把我们俩环抱在一起,就像在襁褓中。

我问他,"你要去哪里?"他说,"我就要到另一个家庭出世了,就在离开以前,我想偷偷来看看你。"还说,只要他愿意,就会偷偷来看我。

我问他:"您知道发生什麽事了吗?阿爸。" 他说:"慢慢的……慢慢的就知道了。"

此时,我的忧伤,残酷的愁伤,涌上心头,化成泪水,夺眶而出;我想起了他生病时无助的样子,想起了救难队伍在水中救起父亲之後,毫无意识的父亲;想起了测量父亲的电子仪器停止在"零"指标的那一天。
我还想起了他病了还煮饭给我吃,我却莫名的生气,把热腾腾的菜和鱼摔进垃圾桶,而他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声音跟我吵架。

我更想起了,在他无力反抗时,用力的将他往墙壁推撞。
我想起了我们快乐在床上聊天的过往,想起他倾诉年轻时养大我这小瓜的艰辛,以及妈妈过世时,他哀伤的背影;我也想起了小时的我,常常撒娇的问他:"爸爸您今天开心吗?"想起了他等我吃饭的日子,还有我们走过的所有地方和路。

其实,我真的不想他来看我。可是,自一星期前,他死了以後,我就真的很想再见见他。 他被送到医院急救的那个傍晚,饭桌上还留下了为我准备好的晚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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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,在我眼前变得丰润的爸爸的容颜却让我迷茫不已,我努力细细端详,不知到底是梦还是真。难道,我真回到了孩提时光?难道我们还有机会重续父女情缘?

这让我想起爱尔兰曾经有这麽一首歌《丹尼男孩》,描述一个即将死去的父亲,他的幽魂悠悠的为从军的儿子丹尼歌唱,用情至深令我难忘;

他唱着: "
当风笛呼唤,幽谷成排,
当夏日已尽,玫瑰难怀,
,你天涯远引,而我,我在此长埋。"

人间真爱越是迷人,越是教人切肤断肠。这歌早已让人泪流满腮。

可是,我告诉自己万万不能含悲,因为爸爸的幽魂"随时"会来看我。

那教人悲伤的该死的歌,继续在我脑里回荡:
"当草原尽夏,当雪地全白,
任晴空万里,任四处阴霾,
丹尼男孩 我如此爱你,
等你徘徊。
说你爱我,你将前来。
纵逝者如斯,死者初裁,
谢皇天后土,在荒坟冢上,
请把我找到,找到,
寻我遗骸…… "

父亲的幽魂也为我吟唱,深深等着心爱的女儿与他见面,就算他将要"远行",他还是要交待一声,诉说:当我在百花凋谢的时候找到他,他已不在。

但是,他要我不要伤心,也不要担心,因为他很死得很安详。他要让我知道,一切都还好。 他的幽魂念念叨叨:"我长眠黄土之下时,还是会小心倾听你的脚步声,一旦你轻柔踩在黄土上,到了我的坟前来,探望我,我的梦将会更温暖,永远甜蜜。 "
我最终所寻到的,还是亲情之爱,而我,却不曾珍惜。
我害怕一旦爸爸"又偷偷来看看我",我该怎麽办?他将会知道我不会煮饭,知道家里满墙的尘埃,知道我依然一个人生活,知道我为着生活的不如意哭泣…… 尔今尔後,父亲真的天涯远引了,而我,却在此长埋;长埋於生活的烦琐与卑微之中。
我岂不是必须无时无刻都要很坚强,很快乐,很如意的生活吗?
可惜,我的心已经破碎不堪,除了悲伤和不如意,我已不知该用什麽来凭吊我所失去的爸爸。 无私与从容,这就是亲情,很难在亲情以外再找到这样深刻而无私的情感。
失去了爸爸,得到的不是心情的安逸,而是精神的空虚;可我,为何愚蠢到以为是亲情害我失去了爱情和生活的自由?
亲情是上天送给人间最不一样的礼物。天下子女若有父母可以孝顺那该是件何等幸福的事?
可惜,人往往在失去之後才无限遗憾。 生活,该要怎麽扭转,该如何从坏到好?这个问题此刻早已把我吞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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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醒时分,夜深,人几何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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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都是一家人

外甥女長到4歲時,從新村搬到了花園區。她第一次到花園遊樂場玩耍時,受到了極大的視覺震撼。她在公園第一次看到了異族同胞,看著草地上嬉戲的印度和馬來小孩,頓時令她呆若木雞。回過神來,她好奇的問我:“為什麼世上會有‘黑人’的呢?”

此時的我,感覺到“曉以大義”的機會來臨了;我告訴她,“世上有很多人種,他們不是‘黑人’,而是馬來人和印度人,在我們的國家有華巫印三大民族,而且大家要融洽的生活在一起。”

又有一次,她看到了我一名印裔友人,僅4歲的她害怕的大哭起來,但這絕對不是因為歧視,而是因為陌生,因為她身邊環繞的都是華人,極少機會與印度朋友接觸。

我的印裔友人會講華語,外甥女感到很奇怪,問他為什麼那麼黑,為了減少小外甥女對他的陌生感,所以就用華語向他開了一個玩笑說:“因為我給電sot到(意思是被電殛到)。”小外甥女笑了起來,接著就問:“連耳朵里面都有sot到嗎?”於是,兩人就開始交談起來,漸漸的接近彼此的關係後,他再將正確的訊息告訴她。我不禁佩服這名印裔朋友的幽默、機智和耐心。

由於我有印裔友人,所以當印裔同胞高喊“從生到死都被歧視”時,我感同身受,切膚之痛油然而生,希望改善。雖然我很少巫裔友人,但我渴望去了解他們,希望多與他們交朋友,因為這是融入馬來西亞的要件。

我們都該是一家人,許多百姓就像我、我的朋友和小外甥一樣,為彼此的融合做出了大大小小的努力,努力的去諒解、去包容、去了解和融合;可惜,這些努力往往在居高位者的政治野心與大言不慚之下,顯得杯水車薪或石沉大海。

最近,柔州議會也發生過這麼一件趣事,百萬鎮區州議員慕魯與州議長拿督阿里哈山的幽默對話,証明了不同的種族也可以融合在同一片笑聲中。

膚色黝黑的印裔州議員慕魯,因膚色與議會內的牆色、椅色,再加深色大衣“融為一體”,因此議長拿督阿里哈山自嘲“老是找不到”慕魯。慕魯則說,明天起只穿亮色大衣赴會,議長則回馬槍說:“不只大衣,你得把臉弄亮些。”

慕魯有生氣嗎?沒有!慕魯樂在其中,還回說:“這實在無能為力。”他以自我調侃,幽默的帶過膚色的問題,兩人給冗長的議會帶來了充斥現場的歡笑,也展示也彼此的友誼。

所以,大家該輕鬆一點,就算自我調侃也無妨,不要因為不滿一些關於膚色或種族的言論就立刻去咬人,“螃蟹”才如此。暫且不要問,你是印度人、華人,還是馬來人,也不必強調:“我是**人,不是**人”,這片土地之下,我們本來就應該忠於我們自己,而同時也擁抱所有的人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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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onday, December 01, 2008

偉大的遺產




香港已故藝人梅艷芳留下上億遺產,也為紛紛擾擾爭端不休的爭產風波寫下伏筆;她母親訴諸法律,希望將梅艷芳臨終前的遺囑作廢,以便掌握遺產的主權。

舉凡名流富豪,在過世之後總留下許多不動產或者錢財,諸如泡麵之父安藤百福和小甜甜龔如心,但是最終引起的後續事件,總是教人遺憾。

這讓人想起了小時候,常常讀到的一則故事;一位父親知道自己快要死了,於是把幾個吵吵鬧鬧的孩子都叫到面前,他叫孩子們折斷一根筷子,然後再叫孩子們嘗試折斷一大把筷子。這名父親,用筷子向孩子昭示了"孤則易折,眾所難摧"的道理。

這位父親,最後有沒有給孩留下金銀珠寶,不得而知,但是他卻給孩子留下了一筆偉大的遺產。

梅母爭產風波不該只是被當作是名流動態的一般新聞來看待,而該被當成一種警示。又或者,它為讀者打開了一扇窗口:讓我們想想一個問題:到底我們這一輩要給後世留下什麼。

遺產,不一定是實質的東西,有時一個祖訓,也是一份偉大的遺產;例如:中國清末商人胡雪嚴,以"戒欺"匾額流於後世,藉此告誡後世子孫,做生意必須嚴守無欺的誠信原則。

像這樣的遺產,遠胜於金山銀庫;為人父母者每日辛辛勞勞庸庸碌碌,為子女做牛做馬,但到頭來,你們到底要為自己的孩子孫子、為你們生命的延續,留下什麼遺產呢?請思之,慎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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